等下再说

203(二十四)

神秘博士paro

林方/叶蓝/喻黄/双花


懒癌发作

宛如精分的文风


Chapter24

 

阳光从窗外倾泻进来,顺着装饰着金漆绘出的的花草纹饰的墙壁淌满了整块地板。特蕾西亚将手里镶着螺钿的檀木盒子盖上,小心地放到一旁,走到窗前,踮起脚尖欣赏窗外的景色。

天空里浮着几缕如丝带般缱绻的云,从花园树丛中生起的风卷到天上,将它们全部吹得不见了踪影,不留半点痕迹。远处身着各色裙子的贵族女眷打着洋伞徐徐漫步,她们都有着如花朵般娇艳的面孔,以及如同北国最寒冷的地区里松柏般旺盛的生命力,带着永不枯竭的精力在这座庞大的宫殿中如同最轻盈灵动的银雀般来回穿行。她们头上戴着仿佛能压断她们纤细脖颈的高耸着的假发,上面往往还点缀着分量不轻的珠宝与缎带,有时会是足有她们一条胳膊那么长的彩色羽毛,忍受着胸衣的压迫与饰品及繁琐衣物的重量,挺直腰杆,活像一只高傲的火鸡。当然,这种话是只能悄悄在心里说的。

她感到有些无聊,却又不想去到花园里,连母亲与他们的小农庄都不想去。她的妹妹前些日子不幸夭折,母亲正沉浸于这份悲痛当中,她心中对此有些朦朦胧胧的感触,却又无法真正深入母亲此刻悲痛的内心,她无法理解这种离别与每晚母亲睡前的晚安吻的本质性区别,只能笨拙的用自己的方式来表示对母亲的关心,毕竟,她现在只有八岁。

她遣走了侍女,一个人坐在离窗户最近的一把蓝色椅子上,抱着膝盖,望着绘着繁琐花纹的五斗柜发着呆,在她心中,这种看似忧愁的形容,是成熟的表现,有着难以企及的魅力,一如她最动人的母亲。而对她来说,变得成熟,需要更为充足的练习。掌心处传来的丝绸的柔软触感与日光的温暖勾起了一丝困倦,袖缘处层层叠叠的蕾丝轻轻摩擦着绸缎制成的靠垫,发出些微声响,将她的意识带得更远,她不禁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阖上双眼。

或许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或许有足足一个钟头那么久,房间另一角传来门被打开的声响。她揉着眼,朝那望去,想再次遣走误入的侍女,而她看见的,却是一个身量与贴身侍女截然不同的成年男子。他像一只误入森林的小羊,像是农庄里最小的那只,带着一点茫然无措与好奇,四处打量着,然后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瞬间,呆若木鸡。

 

方锐很崩溃。

在他发现Tardis的心灵感应场能够实现在大脑内同步翻译所有语言时,他最期待的就是借着这份便利去参加英语考试。然而在更为狡诈的喻文州的提醒下,林敬言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暂时关闭了这项功能,一直持续到期末结束。方锐气愤的和黄少天打了一架,并和林敬言冷战一个下午,直到当日晚饭时间。

出于一点对他的搞不定,林敬言用教他驾驶Tardis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林敬言有些不安给他让出位置,并复述了一遍:“你是要去唐代的长安城,十三朝古都,我已经设置过了,你再怎么犯错也出不了这颗行星,你,随意吧。”方锐带着一股可怕的兴奋劲儿,在仪表上捣腾着,林敬言看得胆战心惊,几次悄悄上手,竭力把误差控制到了两千年内。

然后引擎开始运转,方锐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看向林敬言,使劲儿挑着眉毛,林敬言微笑着,表示不想说话。

Tardis落定时,方锐不顾林敬言的制止,自信的直接打开了门冲了出去。

Tardis降落在一个房间内,装饰华丽,而又带着一些甜美的气息。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带着皇家凌人的气派。但是,非常明显,这不会是唐长安。

因为这他妈是欧式的!方锐崩溃的想。

他按捺住心里的波澜,细细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在他庆幸这个房间没有人的时候,他看见了蜷缩在窗边扶椅上的小女孩,此刻正迎着他的目光打量着他,方锐僵住了。

他不留痕迹的往后挪了一点,小女孩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冲他喊了一声:“再跑我就叫人进来了!”

方锐:“……”

方锐:“我不动!”

小女孩带着一点孩子气的狡黠凑近,偏头抬着眼打量他,眼里带着一点兴奋,方锐突然能对林敬言感同身受了。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围着他转了一圈,突然开心的冲他说:“先生,您终于来了!”

方锐:“???”

方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

小女孩立刻嘟起嘴,不太高兴:“您怎么忘了我的名字啊,是我呀。”

方锐心头一紧,这是电信诈骗的套路啊。

方锐继续说:“我记性不太好,你告诉我,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小女孩依然有些不快,讪讪的开了口:“您喊我特蕾莎的,先生。”

方锐夸张的张大了嘴巴:“哦,我想起来了。”

特蕾莎瞬间笑了。

“那……”方锐又往后挪了一步,“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特蕾莎抓住了他的衣角,往他的手里放了一块点心:“这个给您!”

方锐下意识把马卡龙送进嘴里咬了一口:“谢谢。”

特丽莎拍拍手,掸了掸裙子,斩钉截铁地说:“带我出去玩儿吧。”

方锐:“???”

特蕾莎指着他手里的半块马卡龙说:“您吃了我的东西,就要答应我的要求。”

方锐:“???”

方锐艰难地开口:“我……”

特蕾莎兴奋地打断他:“快带我到星星上去!”

方锐脑子里一团浆糊:“我不能做决定,我去……我先去问问能做决定的人?”

特蕾莎眼里闪着奇异的光,浅色的眼睛让人想起一望无垠的天空。她用力点头:“先生,这次您会过多久再回来?万一那时我嫁人了,您会找到我的对吗?”

方锐:“……”

方锐敷衍的点头,特蕾莎松开了手,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块,冲他挥挥手:“再见,先生,下次可不要这么急着走了呀。”

 

方锐一脸茫然的走进Tardis,林敬言倚在操作台上偏过身看他,脸上笑得异常温和,眼里却带着一些嘲弄:“时间没有差特别多,也就差了一千年,距离也不算特别远,没远到地球另一侧。”

方锐把手里的马卡龙怼进他嘴里,翻了个白眼:“吃完,有事和你说。”

林敬言慢吞吞的咬着点心,随口应道:“你说。”

方锐磨蹭了一会儿:“我碰到一个小女孩,她好像知道我是谁,她要我带她到星星上去。我说得先问问你。”

林敬言的表情有点僵:“她?”手指向显示屏上那个小女孩静止不动的图像,方锐点点头。

林敬言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关键不是我同意不同意,而是你愿不愿意。你知道她是谁吗?”

方锐:“她说她叫特蕾莎。”

林敬言:“玛丽▪特蕾西亚,路易十六与玛丽皇后的长女。我是无所谓,但是你真的要带她走吗?”

方锐:“只是带她出去一次,有什么问题吗?”

林敬言叹了口气,调出一个页面推给他:“她生活在重大时间点上,她的一生都充斥着大量的时空定点,无从改变。你不能在惨剧发生前带她走,那会加深她日后的痛苦,而倘若在那之后,她真的还会愿意回来吗?”

方锐按着顺序看着那些条目,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他抬起头看着林敬言,带着一些犹豫问:“真的……”

“绝对不能。”林敬言斩钉截铁道,“有些时间是灵活的,有些可以变动,但是时空定点绝对不能更改,这是时间领主的规则。”

方锐抱着脑袋蹲下,脸埋在膝盖里,烦躁的抱怨着:“真的好烦啊。”

 

公爵夫人静静地站在窗边,凝视着窗户上自己面孔的映像。浓重的愁苦与沧桑使她形容黯淡,仇恨是她眼中唯一的光彩,厚厚的白粉也遮挡不住时间在脸上刻下的一刀又一刀。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能够鼓舞一粒种子长成参天的巨木,能够在一块光秃秃的巨石上镂满奇思妙想,却唯独在人的身上,显露出其残忍的本性来。它让少年的身形臃肿,它让少女的容颜枯萎,怀揣着难以捉摸的天真与恶意,给人降以如当头一棒的厄运,将低贱如苇草的人捧到高高的天上,将高贵如珠宝的人踩进肮脏的泥土里,像一个难以捉摸的孩童,更像可怖的魔鬼,叫人时刻提防着随时会再度降临的苦难。

灰黑色的云布满了整片天空,遮住了大片的光亮,砂石与尘土被卷起,远处的高大橡树在狂风中剧烈的挣扎着,像一个在绞刑架下苦苦哀求着的人。这景象让她想起曾经见过的一棵形状奇特的槲树,它像从地底深处伸出的一只灰黑色巨爪,想要将整个世界拉入它可怖的命运当中,叫所有人尝尝它经受过的苦痛与折磨。

她合上手中的信,放到搁在独脚桌子上的裁纸刀旁,轻轻落座,端起侍女和信一同送来的茶,细细抿了一口。此时,门被轻轻敲了三下,她斜眼望过去。

一个约摸二十的男人出现在被打开的那道缝隙里,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男人,但是她的注意力完全的放在了第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男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茫然与胆怯,紧张的开了口:“你还记得我吗?”

她抿了一口茶,淡淡的抬眼:“记得。”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冲她笑了笑:“你当时说想去星星上……”

她松了手,让杯子从手里落下,在地上跌了个粉碎,把他吓了一跳。她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生出一股无端的烦躁,或者说,嫉妒。这种对痛苦与磨难一无所知的笑容,让备受折磨人只会感到由衷的厌恶与憎恨,她心中不由得凝结出了深重的恶意。

她抬手止住了下意识上前来看她的男人,然后笑得很是嘲讽:“你现在来干什么?”

他下意识答道:“带你去星星上。”

她顺手拾起桌上的裁纸刀,无视旁边坐着的人的目光,用刀刃一下接着一下地在在桌上敲击着:“早些时怎么没有来?”

他紧张的结巴起来:“我……我……”

她手上加了些力气:“我和我的家人被那些暴民从凡尔赛里拖出来的时候,你在哪?我被迫做伪证将我的母亲推入深渊的时候,你在哪?当我连一条市井之中最狼狈的野狗都不如地被踩在脚下时,你又在哪呢?”

她突然停了手,把裁纸刀攥在手心里,狠狠的钉在桌上:“你明明可以帮助我们的,而你却没有这么做。那我要你有什么用?!”

他一脸的无措,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另一个男人。她敏锐地觉察出他被她无端的怀揣着恶意的苛责而诱发出的愧疚,于是带着由之引发的愉快与更深的恶意又补上一句:“你活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旁边的男人从椅子上立刻起身,拉过他便朝外走。她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皇帝,带着一股倨傲与畅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凝视着猩红色的法兰绒帐子,上面被蜡烛与时间熏出了一层洗不掉的暗色,失掉了原本的光彩与艳丽。她喃喃自语:“星星已经不在那里了,我哪里也不去。”

脚步声顿了顿,接着,门被轻轻地阖上了。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意大利。女人的敏锐直觉让她清晰的明白自己的生命很快就要走到尽头,而他,是来向她告别的。

她蜷缩在安乐椅当中,膝盖上盖着一块旧羊绒毯,枯槁的容颜当中寻觅不到少女时的半分光彩,像一棵苍老的石松,皮肤上堆满了树皮一般的褶皱,眼睛像两颗肮脏的卵石一样,浑浊不堪,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老年人特有的气味,生命衰竭的味道。

依然是那两个男人。

年纪稍小的那位依然带着一些拘谨,而另一位一如既往的视她如无一物。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将毯子拢了拢,然后看着他,并先于他开口:“先生,我很抱歉。”

对方愣住了,看上去是一下子又把打好的腹稿给忘了。

她笑得很是厉害,像是裂开了的石头,然后咳嗽了起来。这个年纪的人,一个简单的喷嚏都足以夺去她的性命,这让他十分紧张,走上前来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得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抬手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让人退到一旁。

“我很抱歉,上次见到您时的种种失礼的行为,希望您能够原谅我的无礼。”她像在织布一样缓慢地吐着字,“我很抱歉,我把星星弄丢了,先生。”

“星星?”他看上去有些不解,“什么星星?”

“您给我的星星,”她提醒道,“我第一次见到您时,您送给我的星星。先生。当时我没能带上它,把它丢在凡尔赛里了,它在随后的混乱中不见了踪影,我真的很抱歉先生。”

“我……”他带着一种见证过一个人的衰老应有的复杂的情绪,磕磕巴巴的说,“我原谅你了,无论是什么,我原谅你了。”

她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然后像许多年长者暮年时会做的那样自怨自艾起来:“唉,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临死前,还能听到这番话,真的是叫人安心。叫我说,比起教会神父的原谅,您的原谅要珍贵上千倍万倍。我实在是……”

他靠近她,蹲在安乐椅边上,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揉搓着,温暖她有些发冷的手背。像是她乖巧的孙子一样,如果她有儿孙的话,她默默地想。

“我害怕,”她紧紧盯着他的侧脸,“我畏惧死亡,先生。当我全部的生命力从这具躯壳中消失,渡鸦和秃鹫会在我的坟茔上嚎叫,豺狗与亡灵会将我的残骸从中掘出并撕咬,我畏惧这一切。”

他一直低垂着头抬了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散发着黑曜石一般奇特的光彩,直直地凝视着她浑浊的双眼:“特蕾莎,我听说过一个说法,人走了,就会到天上去,到星星那里去,所以不要害怕,你要去的地方不是阴冷的地府,而是天上。你所有的过往都会烟消云散,只剩下轻盈的魂魄,轻得足够让你飞起来,然后你会到你最喜欢的那颗星星那去。”

“听起来真不错,”她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现在,我有些困了,先生,请您握着我的手,再陪我一小会儿好吗?”

一股莫大的恐惧涌上心头,死亡是生命永远无法回避的固定章节,就像旋律行到了终章,听众的眼睛牢牢锁在指挥棒上,等待最后挥下的瞬间。

无论多少次,哪怕的是面对一个陌生人的离去,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也不会有多少消退,他并不愿将自己对死亡的畏惧过于明显的表露在他人面前,于是,他敛住所有表情,连带

他轻声应着:“好的。”声音有些抖,嘴唇紧抿着,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紧紧握着一位老人的手,直到她最后一次呼吸结束。

 

回到Tardis里,方锐像根木头似的跌进沙发,把脸埋进膝盖,一动也不动。林敬言一头雾水,凭着对人的了解,大胆猜测他是哭了,于是体贴地安静端坐在一旁给他递抽纸。方锐一脸狐疑地抬起头,脸上半点水痕也没见着。林敬言尴尬地缩回刚伸出去的手。

突然,方锐又一把捞过林敬言的胳臂,死死盯着他。

林敬言:“……”

林敬言:“你要干嘛,直说。”

半晌,方锐讪讪开口:“我见过她吗?她第一次看见我就跟之前和我见过似的,还有她说星星,我这么厉害吗?还能送星星。”

林敬言摸索着下巴:“应该是你以后回到了之前的时间里,然后见过她,然后,我猜你是给了她从其他星球捡的石头?”

方锐一拍脑袋,把林敬言往操控台推了一把,然后就往房间跑:“我去拿石头,你带我去!”

 

六岁的特蕾西亚坐在房间里,捣鼓着核桃夹子,侍女依照她的要求去拿更多的点心。所有人都喜欢点心,厚厚的奶油,绵软的蛋糕坯,细细的砂糖,香浓的奶茶,一切美好的就像这宫殿本身,像个甜蜜的隔世经年的梦。

一个胡桃夹子被她弄掉在地摊上,她从椅子上爬下来,捡起它,仔细端详有没有弄坏。她的余光瞥见一双脚,立刻躲闪到了一边,瞪着一双受惊的眼睛直扑闪,甚至忘记了喊人。

对方举起空无一物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然后慢慢靠近她,蹲在她面前以便能与她平视。他把一只手直直伸到她覆着浅色头发的耳边,然后收回,掌心里多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她惊奇于这奇妙的戏法,等着他再表演一次:“先生,您是怎么做到的?”

那人只是微笑着,把黑色的石头放进她摊开的手掌心:“特蕾莎,这是属于某颗星星的一部分,我把它送给你。”

“星星?”她眼里闪烁着惊奇的光芒,“您是说天上的星星吗?”

他帮她把头上有些松掉的缎带重新系好:“是的,而且,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章跟其他章画风都不一样…………


补注:本节取材于昂古列姆公爵夫人生平。

(仔细想想,虽然写明了是路易十六的女儿,也写了名字,但是就这篇并没有什么人看的具体情况,应该不会有人真的会去查具体是谁,还是自己老老实实标清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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